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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6時疫的解藥……在我身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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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6時疫的解藥……在我身上

顏曦染不知道,就在她走沒多遠,淮湘的追兵便已經停了下來。

赫連琰月看著她離去的背影,在原地站了許久。

“咳咳……”他輕咳出聲,連忙用帕子捂住。

臉色白得有點透,手中的帕子被染紅,一點也沒了方才的氣勢。

“皇上!”言太尉見狀,連忙走上前。

“無礙。”赫連琰月做了個阻止的手勢,“今兒眾卿也累了,歇吧。”

他的身體,他自己清楚。

說罷,便轉身回了營帳,連太醫也沒有宣。

言太尉看著營帳那邊搖了搖頭,皇上說是這般說,可那帕子上的血,還有皇上的模樣,沒有人會覺得無礙。

“太尉大人,皇上真的沒事嗎?要不您去勸勸,然後把太醫也帶上?”一名小卒問道。

“如果行得通,哪裏還用得著你們提醒?就是單丞那老家夥這麽能說會道,也沒能讓皇上聽進去!”

“諸位大人,皇上要安歇了,需要靜。”常源公公拂塵一擺,趕人離開。

言太尉聽罷,又嘆了一聲氣,帶著那些士兵離開。

顏曦染回到營帳,又有消息傳來,說是時疫已經蔓延了三分之二個東風,明日一早,怕是整個國家的子民都不能幸免。

能用的醫師藥師,都已經全部派上,甚至在鄰國也重金請了醫術精湛的老醫師過來。

只是,這種情況下,已經不是什麽錢財不錢財的問題,人大多是怕死的,根本不敢前去疫區,這次的時疫反應快,基本確定了是通過呼吸傳染的,防不勝防。

致死率還幾乎是是百分百。

所以,多半還是靠武力鎮壓。

但是,這種模式支撐不了多久。

顏曦染學了些醫藥,除了部署戰略,便是臨時翻閱那些醫藥劄記,已經連續數日沒有休息好。

是夜也如此,沒有一點頭緒。

“報——!陛下,不好了!淮湘忽然夜襲,前線的將士……幾乎全數陣亡了!”

本不該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通傳的,一傳便是最緊急的狀態。

“啪!”

顏曦染憤怒地在桌子上一拍,桌子頃刻散架。

沒有半點遲疑,她撈起外袍,連戰甲也沒有穿,直接往營帳外面走。

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,現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點兵應戰!

三月初五的東風,依舊寒冷,夜深的邊境荒涼,身上流淌的血,多少也因此變涼了些。

距離上次見赫連琰月,只有七日,比他說的十日要早了三天!

顏曦染才跨上戰馬準備出發,淮湘的軍隊便已經殺到這裏。

都不用她費腳程了。

火光之中見到那一身紮眼的荼蘼白。

那人長袖一揮,將士們便得了命令,上前殺敵。

顏曦染咬了咬唇,深呼吸了一口,為了爭取多一點距離,腰間的佩劍,已經換成了長長的紅纓槍,走到軍隊的最前方。

“東風的將士們!你們是守衛河山與百姓的英雄!大敵當前,更應該拼死守護我們的家!告訴朕,你們是否願意跟隨朕沖鋒敵營?”她揚聲道,微涼的身子,此時充滿了力量。

“末將誓死追隨陛下,護東風河山!”東風的士兵齊齊高喊。

“好!不愧是我東風的好兒郎!有你們這番士氣,我們東風不會輸!上!”顏曦染雖然沒有轉到身後去看,但也在如雷貫耳的,猶如誓詞般的回應中紅了眼眶。

她將紅纓槍揮舞了兩下,而後率先駕馬,沖上最前線。

身後的一眾東風士兵,也緊跟其上。

瞬間便傳來刀劍的錚鳴與廝殺的怒吼。

刀劍割破血肉的響聲,一道道身軀倒下的回響,屍首被踏為平地的步子聲……

在寂寥的夜晚顯得格外悲壯。

顏曦染用內力沖開了淮湘的重重防守,直朝那一襲荼蘼白去。

等她突破重圍到了赫連琰月身邊,空氣已經變得渾濁,鼻息之間依然全是鐵銹味。

赫連琰月見了她,直接抄起長劍刺過去。

淺橄欖綠的眸子,寒意瘆人。

顏曦染瞳眸一縮,以前的赫連琰月不是這樣的。

“女皇,戰鬥的時候分心,與尋死無異。”他輕蔑地提醒了一番,長劍從她纖細的脖頸劃過。

留下了一道刺眼的血痕。

“閉嘴!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!”顏曦染此刻已經全然放下了過去,只當是重新認識眼前這人。

一個陰險偽善,虛情假意的冷血之人罷了。

“朕不是君淩,不會順著你!但好歹相識一場,朕給你個機會,若是東風此刻遞上降書,朕即刻停戰,你雖然當不成皇帝,但朕會給你封王,依舊予你統轄一部分土地之權,怎麽看,也是劃算的交易!”赫連琰月笑道,淡漠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緊張。

“做夢!”顏曦染被激得持續使用最強的內力,身子漸漸有了些疲態。

“是不是做夢,女皇等下可以親自查驗!”他頓了頓,拋出更讓她氣憤的說辭,“白馬寺爆出來的時疫,只有朕有解藥,東風的百姓什麽時候成為淮湘的百姓,朕便什麽時候救他們。”

“時疫是你搞的鬼?”顏曦染問出來,確實肯定的,指責的語氣。

“若非出如此,怎麽打亂你們內部?女皇不覺得奇怪嗎?為何只有東風有時疫,與東風接壤的淮湘,半點事沒有?你我兩軍,可是接觸過的!女皇,時間越長,死的人就越多,朕是沒什麽,朕想要的,只是東風這塊地,不在乎他們的死活,而女皇怕是不行吧?”赫連琰月始終占據上風。

奇怪的是,即便如此,除了一開始劃傷了她的脖子之外,顏曦染就都躲了過去。

只是,她的心本來就亂,來了這一說,讓她一時間更不會思考了。

東風的百姓必須救,說不定再堅持,這裏的人,不,應該是這裏的東風將士,都會染上。

屆時便不是普通的戰死,而是因為染了時疫處於弱勢而戰死。

結果無異,但明顯會更痛苦,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。

“算算時間,不出一個時辰,怕是還沒停戰,你的士兵,即便沒有戰死,也都要因為時疫而亡了。”赫連琰月見她沒有反應,便提醒了一番。

顏曦染一躍而起,飛離了赫連琰月。

她飛身前去自己的將士與敵軍廝殺的戰場,已經屍橫遍野。

無論是哪一方的士兵,都是聽國君的,都只是身為國人為國家而戰,都是沒有錯的。

都是無辜之人。

她垂著眼簾,靜默了半晌,最後轉身回到赫連琰月所在的地方。

手中的紅纓槍平著朝身前一伸,握著的手松開,長槍落地,彈起了幾點黃沙。

“我答應你。”她無力地垂著雙手,四個平常的字,此時無比沈重。

君淩想要一統天下,她就是再想輔助,也不能拿那些無辜之人的命來換。

那人會笑到最後的,她現在,要先保衛自己的子民!

“這就是戰敗國的態度?念你是女子,朕就不用你下跪了,屈個膝吧。還有,朕沒有聽到你說的答應指的是哪件事。”赫連琰月一邊的嘴角揚起,雙手交疊在胸前,走近了她。

換作以往,她早就沈不住氣懟回去了,時過境遷,心境也會跟著變化。

“東風,降!”她微微屈膝,冷聲道。

即便是再落魄,她的背依然挺得直直的。

赫連琰月當即開懷大笑,隨即讓人拿來紙墨,還有一早便替她擬好的降書,同時讓自己的士兵撤回。

看來時料定了今日的情形。

“女皇你看,東風一降,朕就讓淮湘軍收手了,這誠意如何?”他心情頗好地遞過筆,示意她簽字。

顏曦染看了他伸過來的手一眼,並沒有接過,而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,用鮮紅代替墨水,寫上了自己的名諱。

“降書我已經簽了,麻煩你即刻處理時疫的事。”她不卑不亢,擡起頭看向他。

“言廷,通傳下去,讓那些將東風國境包圍的將士,一個人也不能放出來,用最快的速度……焚城!”他沒有回答顏曦染,對言廷下了道命令。

“你做什麽?!”顏曦染瞪著雙眸,極力保持鎮定。

“朕說,焚城。”赫連琰月示意若幹士兵站到他和她之間,將兩人隔開,“時疫根本就沒有解藥,最好的方法便是把人燒光,之後,朕就會得到一個新的東風,你也不是沒有聽聞過,朕當年焚了望城一事。”

“你竟然不守信用?!他們都是無辜的百姓而已,你為什麽要這樣做?!他們對你造不成威脅的!”顏曦染氣得發抖,厲聲沖他喊道。

“朕的心中只有天下,旁人的死活,與朕何幹?你便是想要的想管的太多,才一次次敗給朕。”赫連琰月冷聲道,“太尉,把這些東風的敗將悉數斬殺,至於女皇……朕還要留著來要挾君淩!”

“你做夢!”顏曦染怒極,重新拾起紅纓槍,虛空劃了一道劍氣,指向被鮮血覆蓋的黃沙地。

她沒有一點遲疑,凝神提氣,扇開擋在面前的淮湘兵,長□□向赫連琰月。

赫連琰月的武力比在淮湘相處的時候好太多。

大抵便是遮掩也不遮掩的區別。

顏曦染用盡全力,招招都是帶著殺氣的,卻還是沒能傷到赫連琰月一分,反觀自己,已經挨了他好幾掌。

所幸身子還未見衰弱。

身後的東風將士依舊在廝殺,她身邊也有士兵想要幫赫連琰月拖住她。

就在她剛要打上赫連琰月時,忽然發現他身後閃現了一群人。

看著裝,雖然遠,但可以確定,是絕殺殿的人!

君淩與赫連琰月訓出來的人旗鼓相當,她該知道的。

顏曦染暗道不妙,咬咬牙,迎上他的掌風,紅纓槍對準他心臟的位置。

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,起碼做到了殺敵!

絕殺殿的人一旦落地,那渺茫的機會會直接降為零,她沒有多餘的時間。

赫連琰月絲毫不手軟,顏曦染受著那些掌風,嘴角都溢出了血。

兩人近在咫尺,赫連琰月連忙抽來了一柄劍,想要對抗她的攻勢。

顏曦染已然把自己逼上了絕境,即便是會被劍所傷,也不會放過此次機會。

她素手一揚,在紅纓槍上運了十成的內力,往前一推。

終於穿過了他的胸膛,破血而出。

紅纓槍染盡了鮮血,紮入了赫連琰月身後不遠處的黃沙。

天蒙蒙亮,寒風呼嘯而過,紅纓被微微帶起,伴著黃沙飄拂。

那名一身荼靡白的年輕君王,手上的劍跌落,身子也隨後往下倒。

揚起一陣黃沙。

同一瞬,附近那些刀槍錚鳴的聲音也戛然而止,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麽,都停了下來。

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。

倒在黃土上的年輕君王,他雙眸還睜著,望向灰暗的天,淺橄欖綠的瞳仁依舊那樣好看,但沒了光澤,暗沈得緊。

荼白的衣衫漸漸被染紅,甚至有一些侵染了黃沙。

他呼吸愈發艱難,眼見就要停止,卻沒有半分不甘,像極了從容接受。

不,感覺是……等死一般!

顏曦染顫抖著雙手,下意識地走到他跟前,想要蹲下來看看他,但是一想到以前摯友相稱的人,一直都在騙她,便站在了原地。

“後悔嗎?”她問得,沒有什麽情緒。

“無悔……”他已然無力多說,胸膛上的血窟窿還在一直冒血。

白凈的臉此刻似乎有點透明,輪廓像是模糊了不少。

顏曦染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,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。

“時疫……”他雙眸微垂,情況儼然是更加不妙。

周圍的將士都停了下來,局面扭轉得太過突然,誰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。

“你又想拿時疫說什麽?”她語氣不善,卻依然一一回應。

“時疫的解藥……在我身上……”他緩緩地擡手,往血窟窿處靠近。

“你不是說沒有解藥?”被騙過之後,她已經不敢輕信他的話。

“騙了你多回……不差這件事……”他說著,嘴角溢出的血更多,“我的命門血……就是……我最後的一滴血……把它……放到你們東風東海岸的神殿……的凈靈臺……真誠地祈願……時疫……會消失……你不用擔心有詐……我活不成了……最後做一件好事……興許……下一輩子還能繼續當人……”

“……”顏曦染捏了捏拳,頭一回覺得自己連話也不會說了。

“接吧……這是唯一的解藥……不要……浪費了……”他的眼簾幾乎就要合上。

顏曦染覺得眼前的人有些恍惚,又恍如隔世一般,看不清真正的他是什麽樣的。

仿佛變回了從前的模樣。

似乎還是她熟悉的赫連琰月。

“這是我最後一次相信你。”她的聲音聽不到起伏。

“都要死了……騙你作甚……再不接……便來不及了……”他淺笑著說。

顏曦染又生出了一絲不忍,即便這人做了那般多過分的事。

尤其是反差過大。

理智戰勝了情緒,她拿出隨身攜帶的小藥瓶,裏面裝的是君淩給她的還陽丹。

她將還陽丹倒出來,用小玉瓶放在他的出血處。

現在已經基本流盡。

小玉瓶接了大半瓶鮮血後,血窟窿忽然就止住了。

顏曦染擡眸,才發現赫連琰月早已閉上了眼,身上沒有一絲血色。

她不禁伸手去摸了摸他的手,被那微涼驚得當即往回縮。

而此時,血窟窿那方忽然汩處一滴發著耀眼赤金光芒的血珠。

她那些小玉瓶的手緊了緊,赫連琰月說過,他幾年前換心,換的白靈鹿的心。

白靈鹿的血,便是金色。

他真真假假的話語中,已經無法判別哪些是真的,哪些是假的。

人已經……許多的話也是問不了。

顏曦染忽然覺得,自己好像搞錯了什麽……

強忍著內心的困惑,她走向有些呆滯的眾人。

“赫連琰月已死,東風拿下淮湘,是遲早的事,爾等是歸順我東風,還是想以身殉國?”她翻身上馬,只等一聲令下,便打算即刻前往神殿,“單丞相,你是百官之首,還有言太尉,你們都是忠臣良將,進廟堂求的是什麽,現在又該如何如何決斷,淮湘的戰士與子民,他們的情況,就在你們的一念之間。”

只要穩住權力最高的,便是控制了所有人。

“朕時間寶貴,十聲之內,做不出決斷的,朕替你們選!”她英姿勃發,威嚴讓人不敢逼視。

單丞相和言太尉對視了一眼,默契地點了點頭。

“臣,願追隨新皇!”兩人異口同聲。

此話一出,有些沈不住氣的部下就開始有異議。

“丞相,太尉,我們都是熱血男兒,大不了就是一場死戰,為什麽要平白無故便宜了她?!再說,我淮湘兵力不比東風差!”

“我們不怕死!我們要和東風決一死戰!”

“打倒東風!打倒東風!”

“誰再多言,老子就把他的頭顱擰下來!”言太尉怒道。

之後便沒有人敢說話,足以見得將領的威勢。

“不怕死?”顏曦染看了看天色,心裏算著時間,“不怕死的,便自己前來,來一個,朕殺一個!就是朕殺不了,北辰的君王,朕的夫君,也會帶上他的鐵騎踏平這裏,然後將你們……一個一個斬殺於馬下!”

她倦了,她不想再看到戰亂,她從始至終都不喜歡戰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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